铁塔

循此苦旅

18/01/2022

一起吃饭的时候,父亲分享他新下的围棋教学软件。我不会走的时候就说不知道,不确定,或许是这里?但他每次都表现得胸有成竹,说:肯定下这里!然后闯关失败我就很无语,心想他到底哪儿来的自信啊……转念一想,似乎就该是这种态度比较好。大胆落子,坦荡认错,反正棋局有无数个,不知所谓地纠结一个子儿还不如多下多错多总结呢。


有点太放松警惕了,差点把事情搞砸。压死线压得很夸张,把W搞得比我还急,跨着十几小时的时差,睡前催我,早起催我,本来我不紧张的,愣是被气氛感染得非常焦虑。熬到最后其实也就到2点做完,远没有我最近的作息离谱,但因为太焦虑,恶心想吐,头痛,耳朵痛。耳朵痛最可怕,总怀疑又要聋了。总之谢谢她帮我。


赞同她说的一点:人真的没办法在每个当下都自信“掌握自己的一切信息”,确信自己的“本质”(假设它存在的话)——就是它了,它适合我。这些东西需要时间和经验来验证,甚至每个人生阶段验证的结果都不一样。只能赌。她说得很对,只能赌。赌了,然后去投入更多,让这个赌局变得有价值。

也很惊讶她说,其实自己根本没想那么多,没有很复杂的决策,就是想:我要做这个,我要做10年哲学。现在应该是她和哲学缠斗的第七第八年了。最近她因为相当复杂的长期短期的原因丧失热情和欲望。她说,其实3年前就已经对自己坚信的细分领域感到茫然。这个真是最可怕的,因为这些信念,非要去质疑的话,完全可以说它是假的,是自我杜撰的。没有证据能证明它。但如果是这样,如果我过去辨别的一切都被视作错的,框架是错的,那真实到底是什么样,所谓的归属在哪,我算什么,接下来该怎么办。这不是脆不脆弱的问题,就是太可怕了,消沉是必然的。最后她说,再想想吧,我俩都需要一些答案。


和老朋友L恢复了联系。聊起过去这段时间,还有身边的人,表达了一些困惑和体悟。这两年的经历比较魔幻,啰里吧嗦的讲了一堆。

L说,话是这么说,该做的反思做了,但下次能摆烂还是想摆。只不过你是喜欢逼自己的性格。我如果有退路一定不会逼自己到这一步。

我说主要是我贪心,什么都想要,又无法接受想要却不付出,所以没有办法,摆得很挣扎,很丑。其实如果真的不想要,潇洒坦荡地摆烂,又或虽然想要而不付出,但潇洒坦荡地接受这样的自己,都可以活得相当漂亮。唯独一种方式摆得非常醒目,就是又想要,又不付出,又不能接受自己这样子,又不能面对事实,最终找了一堆花里胡哨的借口包装美化,或假装不想要,又或跑去诋毁别人、扣帽子,靠这些方式才能满足脆弱的自尊心,这就太可悲了。最怕活成这样。

L说,其实这两种看起来并不会有太明显的分别,没你说的这么易于分辨。因为很少真的有人坦坦荡荡地摆烂。只要开始进入摆烂的状态就是开始自我麻痹,所有的不在意和随缘都是在为自己能心安理得摆下去的自我安慰。只是有人麻痹得很好,或者已经完全适应了摆烂的状态,骗过自己也骗过身边的人;有的人时不时自我反思一下,时不时又想上进一下。当然自己已经完全适应那也不能叫摆烂了,换个词叫舒适区。舒适区呆久了,自己的人生状态会不会掉档,就得看自己的家庭条件,运气等等一系列的不可控的事了。所以还是努力吧,人生掌握在自己手里,太早摆烂,也得看自己有没有这个命。

感受到了心性和阅历的不同。反正肯定比我更通人性。L比我大一岁,认识很多年,在我心里一直是个很酷的人。和L社交总是随性且舒适,界限明确,信任但不过分亲昵。所以问起人际交往。曾被B提醒,我交友过程中有个怪象,对方总是扭曲自己,要么强行与我贴合,要么莫名划出一个敌对立场与我对立。明明我也没做什么,甚至根本懒得管别人怎样生活。所以大概是我有种刺激性,让别人不舒服,感到刺痛,才做出这些很夸张的应激反应。

L说是会这样,因为太直接,有太多大家不想面对的东西。很多说出来的话,如果是针对一个人讲,可能就直接双删了。能get到你的点,都是明白自己痛点在哪,而且对于你能直接的讲出都是抱有正面态度的人。而讨厌的人,第一是压根就不知道自己的痛点在哪,对于你的话更多是反驳和不认同,第二是知道自己有问题,但不想被点出,再加上被看破的恼羞成怒。

想了想,总之就是很容易冒犯别人的意思,很需要反省。每个人都有视作底线的隐私和遮羞布,我当然也是,只是每个人心中的羞耻截然不同。我说,觉得接触活人太少,分析样本都是我自己,性格又和多数人格格不入,到最后行事风格变得相当离谱。比如很多事对我来说根本就不会刺痛,因为我天天都这样对待自己,习以为常,反而认为藏着掖着才是劣等。可是别人并不这么想。大家的感知不同,需求不同,如果不去切实地交流,我不会明白。

当然反过来说,别人一些好意的话,日常交往中常用的宽慰和鼓励,对我来说又莫名其妙是一种冒犯。“尊重”这概念的含义也是因人而异的。只能说味觉相反的人很难心平气和地吃同一桌菜啊,还是分开吃饭比较安全。


和L聊起以前一起打游戏的时候的趣事。很多次明明是想好好教别人的,相当认真地准备了内容,却总让人误会我是个高冷暴躁老哥,直接吓跑了。联想起前阵子考虑的一件事:人真是永远无法摆脱片面的联想,也太容易自认为了解一种规律,了解一个人。

人是非常复杂的,能称作信息量的内容实在太多,甚至有太多难以引起注意。朝夕相处也不一定理解,自己都不一定掌握,更何况只见过零星碎片的人。就像你没法从一本书里了解一个人的全部思想和理论,或者从一部作品里推测一个角色完整人生中的每个决策。也像以前做定量的时候,辛辛苦苦从codebook里挑出几个认为很有价值的可行变量,数据跑出来一看,哈,相关不具显著性,重新来过吧。从现象中挖掘本质没那么容易,万能的合理推论也挺难找的吧。


和L聊完后,好好反省了一下。遛弯时和B打电话,为前两天的事情道歉。

确实忽视了她的羞耻心,对不起。因为那些自我分析对我来说就像刷牙一样,一日多次,健康快乐,完全联想不到它的负面效果。她说,但她当时也有提到她会觉得委屈。这个也很对不起,因为刷牙偶尔刷到牙床确实痛一下,但这痛我也不会当回事的,甚至痛一下才觉得:啊,刷干净了!真的没有当回事,不觉得那是痛的,更不觉得这痛会伤人。理由或许无所谓对错,但其后果在与人交往时讨人厌,这也没啥好辩。

B实在是个很好说话的人,容易被拐进邪教。加上她身边的人都很怪,我和W都尖锐直白,甚至刻薄,有时候让她怀疑其实是自己的问题。我说这个肯定是我的问题。

最后得到了原谅,好耶。今后会注意的。


电话途中经过711,说最近很爱喝酒,在犹豫要不要买。B说别买了吧,怕酒瘾变大。这时候信号不佳,电话断掉了。发消息说,好吧,那我要离开711了。

自己应该是很容易上瘾的那个类型。想起A某曾经有位摄影师朋友,天天喝酒,天天喝醉,不知道内脏和大脑坏到什么地步了。


挂掉电话后又想,这些感知与其说是性格问题,不如说无论什么都主要由个人经历塑造。

比如痛觉。比较倒霉,从小到大很多次离死很近,窒息的时候忍不住会想:我就快要死了。濒死的感觉非常真实,次数多了,对一切不会直接联想到死亡的疼痛都渐渐免疫。不是不觉得痛,而是虽然痛,但这痛很安全,很让人放心。和死比起来,这些都不可怕,甚至让人愉快。但是绝不是说怕痛就是软弱或可耻。对于更嫩的皮肤来说,很浅的切割也无法容忍。一个人的痛觉和恐惧没有理由不去尊重。只是每个人过往的体验不同,感受不同,形成的衡量标准不同,判断就不同。

不过肯定也不是线性关系吧。生孩子的疼痛明明算是金字塔尖了,但体会过生育的妈妈们也会非常怕痛啊。

不太喜欢那些鼓吹忍耐和牺牲的论调。很多人足够幸运,足够幸福,本就可以不忍耐也不牺牲地度过一生,干嘛非要捏造这样一种“高尚”,好像非得人人都吃点苦才高贵。有那本事和运气可以过得爽,那爽就完事儿了,谁不想爽呢。

人和人就是不一样的,非要比较是很残酷的事。曾经看自闭症儿童的纪实文章,最心痛的在于,常人想要摆脱的、不齿的水平,正是患者家庭花巨额精力、感情与金钱想要达到的。他们倾尽一切只是想拥有多数人天生就有的东西。每个人在某一处都是无力的弱势者或不自知的优越者,社会里每个个体的差异就是大到这个地步。不可能有什么绝对共享共通的衡量的。

自我分析也只是个人境遇带来的很自然的求生手段。在这一点上我和W完全投缘。在反复的病情里只有这样才能找到自我(虽然它是充满谬误的)。这东西真的看需求,人家不分析也活得好好的,非要分析就尬住了。就像L说的,莫名其妙被掀开衣服,被迫裸奔,这样过于侵略性。和W聊天的时候,看到她自然地说一些推测,会觉得很安心。因为这证明我也可以说这样的话,不仅不冒犯,甚至还引起共鸣,产生安慰。这对双方来说都是很好的力量。但对别人就不一定了。


联想到社交平台上的表达。之前也想过,乱拳打自己,这是我的生活方式,自己习惯了不觉得怎么样,如果让别人看到是不是不太好。大多数人可能还是会去衡量和代入的。首先,个人情况与意向完全不吻合,没有参考价值;其次,因为是给自己用的,我不会留任何情面,宁可错杀不可放过,这力度就像北方澡堂里悍勇的搓澡师傅,很多人吃不消,很多人不爱搓,很多人干净到不需要搓。心思很乱的时候想过干脆别记录算了,或者全部转私密,但又想,好歹是个自由的空间吧,更何况我也不收钱。有时候觉得互联网很奇妙,让太多本不该认识的人相互看见,可以是个奇迹,也可以很恐怖。我挺怕网络的。心情复杂。

想到关于形象整饰的内容。反正谁也不认识谁,还可以半造假,人有无数种办法让自己更有魅力。猜测,会不会在这样一个年代,这样一个社区空间,整饰不仅是一种必然现象,更是一种应有的礼貌。但建立这种规则就太不符合当代精神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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