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塔

循此苦旅

01/01/2022

2021年的最后一天,人生中第一次独自去KTV。

去时没吃午饭,戴着墨镜口罩像个诈骗犯(by B),本来只想体验2小时,结果莫名其妙唱了4小时,出来时已经傍晚,饿得头昏。各方面的体验都不好,并不开心,没能如预想般爽快地结束这一年。活该这家店从几年前那么阔气到现在我差点找不到柜台。仿佛目睹了一个富翁的衰落。

所以不要摆烂,摆烂一定会变衰。


在黑暗的单人间里回忆这一年,以及更早以前。

2018年前,我的愿望一直是活得精彩光鲜,获得知识、发挥知识,功成名就。结果病得稀里糊涂,差点爬不起来,所以到2019年许愿健康快乐。下一年工作,许愿独当一面,在社会环境中得到认可。2020年末经历剧变,希望2021年重新勇敢,挑战新的人生。

除了最初的“功成名就”,其他的愿望都算是实现了,至少实现过。对于我这种人,功成名就这种愿望,这种说辞,太宏大了,找不到上限和下限,从一开始就不可能实现。

近两年也在想,勇敢和真诚是最重要的。能够触摸这种本质的话,人可以奔向任何功成名就。所以要做的也并不是去成就,因为成就不能拿来证实勇敢和真诚。很微妙的逻辑关系。


今年最低落的时候,真的想过那么一两次:是不是留在原本的路更好?我真的有斗争的资质吗?但自己做的人生抉择向来不愿意后悔,又称:嘴硬头铁。

做一个决策,剩下的判断不再回头指向这个决策,只用来使自己能够回应它,使它看起来英明——没有不英明的决策,只有不争气的人。

人走到明亮的地方以后,任何过往的决策都变成美好的铺垫,变成冥冥中的预定,至少我们总会这样赋予它浪漫的含义。戏剧化和浪漫化是人们调节认知的最好途径。事物是事物,认识是认识,我们是靠认识活着,认识能毁掉也能拯救人,早已超脱事物本身。


W说,很多时候人不需要控制情绪,人需要胜利。她说你也是,you need a win. 是这样。

胜利者掌握阐释权,过往的彷徨和失败都是命运的指引,甚至我们也可以假装这些不存在,毕竟双脚已经确实站在了新的土地上。

但失败者说什么都是借口。说自己不够努力,是为了掩饰平庸和愚笨;说自己不够幸运、不够有天赋,是为了掩饰懒惰和不合理的规划。


W叫我再多考虑一些方向。她问我为什么选择现在的这个(其实我很久以前回答过),又说觉得我会适合人类学。我说不行,我不适合。走到这一步,无数次拷问自己,这是不是一时冲动,是不是浅薄随性的爱好,是不是无法负起责任。如果到时候无法回头,会不会后悔。

以前的方向是自己选的,我感兴趣,可到了看研究和做研究时发现并不真的爱,只是感兴趣。感兴趣和热爱是两回事。

感兴趣很简单,就像谁都喜欢美的事物,它很美,引发人心中一些共有的想象与追求,华丽的浪漫的,或者对伟大人性的共鸣,或者对生命之渺小却浩瀚的震撼,这刺激就像其他的刺激一样令人幸福,我好像有很多话想说,好像真的可以为它生和死,好像已经为它思索了很多年、以后能继续为它思索很多年。

这些都是没有门槛的。谁不喜欢美景,谁不喜欢美人,澎湃的感情和欲望固然美丽且重要,但拿来打赌(尤其是如今没有退路的局面)未免过于草率和廉价。

我可以无限抬高自己的感受的价值,但我也要生活,真正生活,从社会生活与私人修行中获取自身的轮廓。我可以为了轻盈和浪漫不去考虑,假装这就是自由,人该这样活着。可是然后呢,怎么面对真实的渴望,诸多质问?难道能活在一个又一个短暂的幻象和感官刺激里吗?人大概不能抛弃本心,除非没有本心,可以恣意地编造和追逐。

舒适区是虚假的,只积累更深的焦虑,而跨越的时候,更要诚实审慎,否则会一脚踩进泥坑。跨越非常难,我至今毫无信心。当前的能力无法支撑我想要的生活。

挫败必然会有,并且会反复,会长久。但是不去做就会懊悔,会恨自己,会想要摆烂。到那时候,以前所经历的一切算什么呢。


倾诉一些过往,发觉我们竟如此相互契合,感慨从未遇见过,反复回答:我懂,完全,一模一样。我说价值在于通过对方的经历、转变、认知证实了自身多年来的探索。没有另一个人的确定,什么都很飘忽。用B的话说,两个罕见的铁头娃,她养的两只王八。我是固执的王八二号,和王八一号一样,头破血流好过留在原地。

我说:无法忍受克服不了障碍的软弱。W说:不能原谅自己做不到“永远可以卷土重来”。当激情被繁杂的事务和具象的课题消磨,人靠自驱力前行。


有一天在洗澡时自问,斗争是人生的终点或意义吗?应该不是吧。人生本身没有任何定义与指向,只看我们如何认知,如何选择认知。所以斗争只是一种选择。你发觉你唯独不能忍受什么,那么与它对抗就是你的生活。

人都趋利避害,都追求最爱的热爱,逃避最恐惧的煎熬,因而走什么路只取决于究竟爱什么,究竟逃避什么。我逃避的是逃避,是懦弱,因而必须坚硬,不这样就难以面对现实。

不存在正误。选择什么都无罪,都可以自由。但只有一件事是重要的:你要切实地注视它,要奔向它。


这些年来一直失眠。一般是由于大脑固执地停留在兴奋的状态,单纯地无法熄火。人沉向睡眠的时候,意识像盏关不掉的灯,一个恶毒的太阳。

W解释,这是我们的共性,“大脑自己关不掉”。

前阵子情绪很糟,时常被迫回忆过去的人生,然后痛哭到四五点钟。白天浑浑噩噩,思维像一堵致密的白墙,死皮赖脸,我没什么办法。

聊到低效的思考,我被提醒:你的所谓状态问题其实是健康问题。


这也是老生常谈,有的人不愿意承认,有的人承认了但做不到去改变。

小孩子们或者陷于软弱混乱的患者似乎更容易坚持前者,因为在只靠激情和幻想生活的人生阶段,多认为与肉体无关的精神才高贵,好像承认这一切要是受“自然”的影响,就不浪漫,很俗很无趣;又或深陷不健康的痛苦之中,感官错乱,早已分辨不出应相信什么,且抓住痛苦才能够辨别自己。

大部分时候大家可以假装这里联系不存在,然而还是都接受这件事:不要在愤怒或深夜最忧郁时做决定。因为至少人们都切身体验了这种落差,当白昼到来,当暴怒舒缓,一些实体的思绪变得宛如幻觉。就好像酒足饭饱的时候再去想下一顿吃什么,不仅缺乏灵感,甚至还会想吐。不受意识控制的因素太多了。

找寻联系与答案,手握前路,总比为了一种神秘的高贵而宁可留在原地放任自流要好些。


考完试回家后睡了一觉,还是头痛欲裂。晚上躺在床上听《癌症楼》,发现竟然听不懂,只能靠双眼阅读。第二天还是头痛。跟朋友说,一定要锻炼,要变得强健,要恢复睡眠。

同样的话,别人对我说了很多年,我从没做到。其实所有人都知道精神状态受睡眠影响很大,否则为什么审讯时有种残酷的手段是剥夺睡眠呢,不让睡觉的话大脑会炸掉,人变得既软弱又狂乱。

几个月前失眠到崩溃,我很极端地说:人可以按照是否有睡眠问题而分为两类。享受健康运作的机体真是最大的幸福。我这么贪心的人没道理舍弃这个。


不知道是脏器问题还是精神和神经问题,这半年经常一进食就想吐。体检总是没有问题,仅有少数指标不正常,问了家里相当厉害的医生,也说没有大碍,不算可疑。

我倒宁愿是身体有问题,因为有病意味着可以治,可以好转,将来可以马力全开地过日子。而如果只是因为焦虑,因为我常年紧绷的神经,那么就好像我的后半人生都要在虚弱中煎熬,也更证实了我的脆弱,太恶心人了。

如果是过去的我,一定恨得牙痒,萌生摆烂的冲动。但如今想,事已至此,只好想办法变得更强。


昨晚回家前,母亲说我要自己跨年了,怕我寂寞,和我拥抱。我尝试把她抱起来,发现完全不像从前那样轻松。深刻感到自己身体的虚弱。

很久以前,我可以把一米八的朋友抱起来转圈。


前几天就保持健康的意义写道:“你得有那么一个健康的容光焕发的时刻,让它做你的现实,这样你就知道另外的那个是梦,是假的,不能信。如果不健康的时间居多,梦和现实的边界就变得模糊和颠倒。如果只剩不健康,应该就像没出过山洞的人,对活力、对生命的另一种可能彻底丧失认知和想象。所以我的意思是啥呢,就是人一定要好好睡觉好好吃饭。”

所以2022年的目标是:好好睡觉,好好吃饭。

昨晚稍微质疑了一下,这会不会有滑坡的嫌疑,好像变得更没自信了。但似乎不是。目标逐渐变得简单,从不是堕落,反而是自信到相当离谱地想:只要变成这样,想必什么都能做到。


玩游戏还是得赢。谁叫我天生就是这种玩家。如果输了,激情就是他人的笑柄。但如果因此放弃激情,好像又更窝囊。所以要胜利。胜利是面对审视与恶意时捍卫激情的最好办法。

今年见证太多苦尽甘来的故事。我以往的意志力当然不够。如果不能坚持,我不配肖想苦尽甘来。要想赢,足够渴望胜利。更要刻苦,配得上对胜利的渴望。


几年前,和某位舍友两个人跨年,去吃校门口的黄记煌。两人围锅对坐,对方说起家乡组建家庭的老同学们,很平静地说自己还是希望能有不同的人生,又说,但不会选择离家太远。我听得有那么一点的惆怅,又欣赏。

当时我还天真狂妄地想,我的人生能有什么大的波折呢,我的惊涛都已经在背后。

多自大啊,天性的缺陷和一些疾病算什么呢!重新活下去比沉默地忍耐和歇斯底里要难上千倍。

从前的凶险只是随波逐流,那些都不是我的选择,不是我的勇气。选择都还在将来,在如今这个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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