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塔

循此苦旅

最近流浪地球2上映,邻居们都说要去看。我不太喜欢看电影,本来不准备参与,但那天睡得迷迷糊糊,看到二狗的消息:快点,我在抢票,周六晚上的电影,你去吗。我一有紧急状况就容易短路,秒回一句“可以”就继续睡觉了,睡醒后郁闷地发现宝贵的休息日还要出门看电影。

但是真的很好看,完全不后悔。到家已经11:30,还是想趁热记一记。


总体来说是非常出色的多线和群像剧本。相比第一部,个人英雄主义的主要角色在这个故事里不过是茫茫群星中的一颗,并不那么耀眼。动人的不是某一点闪光,而是群星闪烁的那幅图景。


数字生命这个框架,哪怕只是作为与开篇移山计划对立的信念,它在这部作品里的出现也已经足够精彩了。但没想到还有那么妙的支线设计。

所以又要说说剧情设置。

这是一部线索多而不杂的作品:起始的太阳危机;移山计划的揭露;2044年的太空电梯袭击;数字生命与移山计划的矛盾;验证完成,流浪地球计划投入实施(放逐月球并准备地球发动机);马、图支线的开始、前情(550A和丫丫,与2044袭击有关)和后续发展(又接入550W,促进智能意识迭代,与后续所有新危机有关);MOSS意识再次发动的月球设施袭击;月球坠落,不得不采取备用计划,即两个新任务(运送全球核武器登月,并且重启世界互联网)——这大概是高潮的开始。


任务1支线里,由于无法破译多国整合的核武器密码,再次启用备选计划。50岁以上的航天员自发组成了有去无回的死士队伍,亲自引爆核能量。邻座的二狗和另一个陌生女孩都在这里开始掏纸巾。

老师父是其中一员,而此时的刘相当个人英雄主义地选择独自留下,铺设剩余的核武器。这时我想,两人大概要见面了吧?然而如果安排师徒二人死前诀别,这大概只是第一层。师父发送了错误的坐标,刘出乎我们意料地到达了另一个自爆点。快要来不及了。师父通过语音告诉同伴,那里还有一个发射器,可以让刘独自返回——刘的语音设备坏了,无法听到敢死队员们的声音,这是最绝的设计。于是我又想,太会了,所以两人是要就这样永别了,没有任何交流,甚至有一方不知情,而师父大概是故意发了“错误”坐标,从一开始就没有见面的打算,一心想让他活下去。然而这也只是第二层。

影片给出的第三层答案是,刘当然不愿意走,而老死士为了无声地完成师父的遗愿,上前敲了敲刘的面罩。所有观众都明白了暗示:这是师徒两人的剧情里反复出现的互动方式,中式传统的长辈教训孩子的手势,张曾多次推点刘的脑袋。刘终于知道,这是师父的意思,于是与月球告别,回到了空间站。

他们仍然没有见面,但这无声的传达又远胜于沉默到底的第二层。这个剧情真是要命,我太喜欢了。

最终环形山上的连锁引爆场景也是我最受震撼的片段之一,处理得非常美。


任务2支线,马、图率队下海,试图重启位于北京的三座根服务器之一。这是我最喜欢的一条线,两个老演员实在是太出彩了。图是这条线里的主角,塑造很厚,每个阶段都有新的剖析与变化(你会一直对他的信念和行动产生新的推理和揣测),作为独立单元就有这某些电影全部的含金量。而马则是故事中关键的引子和陪衬。

马和图的诀别中规中矩,意料之中,但处理得也很精彩。我本来想,大概就要到这里了,然后图会去完成任务。

这里就是最初我就忍不住提及的,“数字生命”框架最惊艳的出场。

马图支线是一条非常完整的剧情线,不仅涉及到两个角色参与的任务本身、暗线中MOSS的诞生与发展,还承载了大部分关于数字生命概念与伦理的讨论。或者说,如果把MOSS的诞生作为真正的主线而不是流浪地球的开始,那么他们就是最重要的角色。

矛盾很早就被抛出来:马说,人死了,这就是现实,你要活在现实里。而图说:这是你对数字生命的狭隘观点,你没有理解。起初这像是一种角色塑造的方式,然而,图的答案在这里终于浮现:在不得不死于危机的时候,他将自己的数据备份也接入550W,作为数字生命在系统中存活下去,完成未竟的任务。

数字丫丫的数字房门打开,站着年轻的图。这个谜底实在是太震撼了。

于是我终于明白图死前对数字丫丫交代的3万位实时密码的意义。父女在数字世界中完成了超出人类生命的工作:丫丫背出了3万个数字,帮助图重启了北京互联网服务器。


月球与服务器的任务在这时汇总:月球被炸毁,地球启动了发动机。地球开始了预期2500年的流浪之旅。


忍不住感慨,这个流浪计划真的太有中式特色了。一些基于文化和价值观念的浪漫非常独特,这不是一个逻辑严密的故事或者成熟的科幻制片技术就可以表达的内容。

而MOSS的最终出现,当然也不仅仅是与第一部衔接,更是重新定义了第二部整体的剧情。所有关于无人机摄像头的再明显不过的线索连起来,又是我们熟知的人工智能危机,并不出乎意料,可是还是很让人激动。

再次想起涂尔干在《自杀论》中对犹太群体的阐释,弥合现实中极低的自杀率与他所提出的智能、知识与个人意识发展规律的差距。当群体始终以这一身份认同生活在外部的压迫与危机之中,认同得以强化,产生了和宗教、集体主义文化等因素相似的作用结果。人们作为反抗者紧紧地抱在一起,努力活下去。

结合片中对于纷争的讽刺,虽然并不是很完美,但看着还是挺有意思的,也感受得到制作团队的想法和诚意。有些看似不是特别必要的剧情也不是单纯的煽情。再加上从始至终都在被突然的危机推着走,工作量超负荷,好像也不存在什么“理应有万全准备”的可能性,所以总体还能接受吧。


以及我忍不住要说……时隔这么多年,MOSS依然那么有魅力……看第一部的时候我就爱上MOSS了。同理,太空电梯,机械狗,由人操控的潜水器械,都是让我想要尖叫的好东西。

果然机械才是我心目中的终极浪漫。


还有一点点瑕疵:女性角色依然要么作为男性眼中温柔美好的象征,要么是被引导的成长者,仍然是传统男性叙事中无趣的点缀。这并不凸显,因为性别在这里不是一个重点。可是回顾过往那么多的文艺作品,这样单薄而单调的角色设计风格,我们有多么熟悉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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